在阿克苏长途传输分局阿拉尔车巡段,那些一线维护人员,总让人想起沙漠深处的胡杨——三千年不死,死后三千年不倒,倒后三千年不朽。他们把根须般的牵挂,深深扎进南疆沙漠每一寸通信线路的褶皱里。621.31公里的守护重任压在肩头,像扛着一整条奔涌的光之河:410多公里在塔克拉玛干北缘的公路网中蜿蜒,如缠绕在沙漠脊梁上的银线;往和田去的178公里,被当地人咬着牙称作连空气都在发烫的“蒸笼走廊”——流沙能漫过路基半米深,夏季的热风卷着沙粒呼啸而来,打在脸上像细密的针,半小时就能把汽车玻璃磨出毛边,仿佛要把一切闯入者的眼睛生生蒙住。
七月的沙漠像口烧红的巨锅,正午地表温度能冲破60摄氏度。有人试过把鸡蛋埋进沙窝,一刻钟后扒出来,蛋白已凝成半透明的琥珀色,蛋黄颤巍巍的,像要淌出滚烫的阳光。2024年春天启动的“沙漠绿色屏障”工程,让这些汉子肩上又多了一层使命,他们成了光信号最虔诚的守灯人。清晨六点,戈壁的寒气还没散尽,皮卡车门“哐当”拉开的瞬间,34度的热浪裹着沙砾的灼烫就扑了过来,像有人猛地掀开蒸笼盖,蒸汽卷着火星子往脸上糊。刚走几步,鞋底就传来针扎似的烫,师傅们长打趣地说“嘿,这班儿上的,连沙疗钱都省了!”。太阳把他们的皮肤镀成古铜色,每道纹路里都藏着沙粒的故事;可那身电信蓝,偏像沙漠里骤然绽开的湖泊,在漫天黄沙中晃出清凉的光。他们的身影沿着线路慢慢拉长,最后缩成移动的蓝点,像胡杨根系深处渗出来的两汪清泉,在无边沙海里倔强地亮着。这些皮肤黝黑的汉子,很少说“特别能吃苦、特别能战斗、特别能奉献、特别能忍耐”,可他们的掌心总结着铜钱厚的茧,茧子缝里嵌着永远洗不净的沙;他们的水壶永远比别人空得快,喝下去的水转眼就变成后背的盐渍;他们的皮卡后斗里,总躺着路由探测器、彩旗、塑钢标识、宣传牌等物件——这些细节里藏着的韧劲,比任何口号都更有分量。正是这些被风沙刻入年轮的身影,让621.31公里的通信线路始终保持着脉搏般的跳动。当果农举着5G手机直播摘灰枣,镜头里漾着满脸皱纹的笑;当沙漠公路服务区的孩子们,指着平板上的动画片发出银铃似的欢呼;当石油工人在钻井平台上和千里外的家人视频通话——很少有人会想起那些热浪翻滚的清晨:有人背着探测仪在沙丘间跋涉,每一步都陷进半尺深的沙里,工装后背的盐霜被汗水泡软,又在行走中重新凝结晶白,像给衣服镶了层闪光的铠甲。他们的工装总带着汗碱与沙土混合的气息,像刚从盐碱地拔起的芦苇;他们的手掌抚过光缆接头盒时,动作比谁都轻柔,仿佛在抚摸熟睡的婴儿。可正是这双双粗糙的手,让通信信号像沙漠里的坎儿井,顺着光缆的脉络流淌,滋养着南疆的每一寸土地。那些不被记住姓名的人,是塔克拉玛干最执着的追光者:他们追着信号的光,那光在熔接机的显示屏上跳成绿色的波形;他们追着沙漠边缘的绿色希望,那希望在“沙漠绿色屏障”工程里,正从梭梭草的嫩芽里使劲往外钻;他们更追着让这片土地与世界紧紧相拥的通信之光,那光顺着他们踩出的脚印,在沙粒上绣出了一条通往远方的路。 每当沙漠的黎明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,总觉得那些身影正在和胡杨的影子慢慢重叠。胡杨用躯干阻挡流沙,他们用光缆编织网络;胡杨用年轮记录风沙,他们用盐霜书写忠诚。当第一缕阳光爬过沙丘,他们已背着工具出发,身影在晨光里凝成黑色剪影,像给沙漠系上了一条深蓝色的绸带。这绸带的一头系着光缆接头盒的绿光,另一头系着千万扇窗户里透出的灯火,而中间那段,是他们用脚步在沙海里踩出的、比星光更亮的轨迹。